她剛好清醒，笑了笑，“真是麻煩你了，我睡的太沈了。”

“唉，女人總有累的時候，你這個傻孩子，”張姨說著，一邊就把端上來的飯放好了，“我估計別的你也不是太想吃，就給你熬了一點鮑魚粥，這個小菜啊都收我親手腌的，很爽口，還有這個果仁，都是你現在每天都必須要補充的......”

張姨雖然還是絮絮叨叨的在挨個和她說，但是她卻沒有一點點的不耐煩。

很多時候，最大的傷害是來自於你心裏最親的人，最大的安慰卻是來源於你平時並不是太在意的人。

她想起了在B市郊區學校裏的校長，她第一次和第二次去的時候，第一頓飯都是校長親手給她做的家常便飯而已，卻是給了她很大的鼓勵。

“誒呀，你看看我，只知道和你說了，趕快吃一點吧，我先下去收拾下，等會兒吃完了之後你就放在這裏，我上來拿。”

說完就出去了，還是非要看她吃了一口之後才肯離開的。

方沐雪笑笑，沒有說話，看著碗裏的粥，喝了幾口就放下了。

她的確是沒有什麽胃口，下午發生的事情還是縈繞在心頭。

她知道，自己是不能責怪說季東成今天來了，就造成了這次她和楚亦南鬧別扭，季東成不過是個導火索罷了，他們兩個人的問題是一直都存在的。

這次反而是他的到來，撕開了他們一直都保護的好好的外殼，才能夠看得到裏面的一些問題。

這樣也好，至少能夠讓大家都有一個思考的時間，不再只是慌慌忙忙的往前走，蒙蔽著雙眼，忘記了兩個人都會累的事實。

“呵呵，也許好好想想，才才看得到真實的我們。”她環顧了下四周，到處都是她和他的影子，笑聲，哭泣，甚至還有那些溫存。

那是一種專屬於他們兩個人的，無人可以代替的特殊味道。

她用力的嗅了嗅，苦笑了一下。

盤子裏的粥還冒著熱氣，一下子覺得這個寬敞的房間，越看越陌生了。

她慌亂的吃了幾口，就端著盤子下去了，再這麽胡思亂想下去，生怕自己又鉆牛角尖了。

“真不知道，那個開心吃的多不開心吃更多的自己到底去哪裏了？”

以前，自己雖然盡量和周圍的人們隔絕，但是對食物卻是熱忱的，難過的時候吃，開心的時候也吃.....

俗話說，“大概沒有什麽事情是吃東西解決不了的，假如有，那就多吃一頓。”

看著沒有吃完的食物，突然覺得對不起溫柔叫她起床吃飯的張姨，聳了聳肩膀，格外珍惜那些對她好的人，所以就算是很小很小的事情卻有傷害，她都不願意。

看到張姨還在廚房裏忙來忙去的，她四處張望了下，沒有再看到其他人了。

“誒呀，你怎麽自己端下來了，”張姨叫嚷了一聲，擦了擦手就朝著她走來了。

還不等她說話，張姨已經走到了她的身旁，低頭一看，“你這個孩子，才吃了這麽一點點，你這樣怎麽行？”張姨神色沒有暗淡。

“我.....”

“來來來，過來坐下再吃一點。”張姨不由分說的就拉著她坐在了餐桌旁邊，“你現在怎麽能就只吃這麽一點呢？雙身子的人，這個時候就是最最辛苦的時候了，也要好好照顧自己啊......”

看著張姨什麽都不做了，就坐在她對面一直絮絮叨叨的，只是想要讓她多吃幾口罷了，可其實她大可以完全不管的，又不是她的工作範圍之內。

她拿起了勺子，開始吃了起來。

“對嘛，這才乖~”

張姨心滿意足的笑了，她也只是忍不住就想要關心這個孩子。

作為女人，她明白她的苦，作為都生活在楚家的女人，她更是明白她的委屈。

“你不要傷心，你現在傷心了，肚子裏的孩子是感受得到的，兩個人在一起哪裏會有不爭吵的呢？慢慢磨合就好了。

”張姨看到自己說的話方沐雪還是聽的進去一些的，她自然就充當起了和事佬，畢竟，少爺從來沒有這麽的對待過一個女人，她也早就已經相信，他們兩個人就是相伴著彼此過完一生的人。

果真，方沐雪沒有絲毫的不耐煩，沒有人和她這麽真誠的說過什麽，她的親生母親夏玲，現在大概還在忙著怎麽爭奪那家的家產吧，呵呵呵，說起來真是諷刺。

她活的竟然還不如一個沒有母親的孤兒。

再說繼母秦婉容，每次她看著自己的時候，那雙眼睛裏流露出的敵意，都會讓她毛骨悚然，以至於她再也沒有燃起要親近她的心。

“我.....”她看著一邊擔心的張姨，聲音有些哽咽，咽下了口腔裏暖烘烘的粥。

剛才一直很冰冷的身體有些暖和了。

張姨看到她擡起了腦袋之後有些發紅的眼眶，有些哽咽的聲音，一下子不說話了，好像被塞下了一個雞蛋一樣。

“張姨，”方沐雪一邊說著，一邊，豆大的眼淚就已經撲簌撲簌的

掉了下來，掉在了她正在喝的粥上，一口接著一口接著喝了起來，沒有多大一會兒，一碗粥就已經見底了。

“慢點兒喝，慢點兒，”張姨沒想到自己的話是不是哪裏說錯了，才惹得她又掉了眼淚，只好不敢再說什麽了，只是一個勁兒的讓她慢點吃。

方沐雪端起碗吃完了最後一口粥，她咽下最後一口，用手隨便的就抹了一下，眼淚混著鮑魚粥，讓本來就有淡淡鹹味的粥變得鹹了很多，讓她的味蕾整個都炸裂開來了。

“孩子，張姨不說了，是我話太多，你快別哭了，你看看你這個腫的像桃子了都，”張姨愧疚的說道，給她遞上了紙巾。

“不是不是，我是....”

沒有人說的時候她反而能夠不計較自己受了多少的委屈，也想不起來，就都這麽積壓在心底，沒有消逝，只是被封存起來了罷了。

可是一旦有人稍微那麽小小的一心疼她，那就好像是決堤的水一樣，一發不可收拾了。

看著方沐雪哭泣著，還在反駁自己，張姨也是有些迷茫了。

“好好好，你別著急，慢慢說，沒事的，想哭就哭出來吧，別忍了。”她走過來，一只手慢慢的在方沐雪的後背上，輕輕的拍打著，還一直說著。

她極力想要壓制下去的那些情緒，被張姨一句“想哭想哭”徹底的擊潰了，潰不成軍。

她轉身伸手抱住了張姨圓滾滾的腰，將臉埋在了裏面失聲痛哭了。

張姨的眼睛也有些濕潤了，不住的拍打著這個孩子的後背，她寬大厚實的手掌，在方沐雪的後背上膜摩擦。

方沐雪哭了好一會兒，斷斷續續的，她松開了張姨，有些不好意思，還是在抽泣。

可是她突然覺得自己心上打開了一扇窗戶了，那些陰暗的角落裏面的灰塵，都一下子見了陽光，發出了撕心裂肺的叫喊聲之後就死去了。

“張姨，謝謝你。”她雙手抹了把臉，對著張姨笑了笑，將所有的頭發都綰到了後面，露出了自己整個的額頭和臉，臉上的梨渦淺淺的掛在那裏。

剛才哭的用力，現在她的臉上都還有些痕跡沒有淡化。

“謝什麽，你這個傻孩子，這有什麽好謝謝的呢，”她的語氣也帶著一些哽咽和哭腔。

“從來，都沒有人和我說這些，他們只是把我當做一顆可以重覆利用的活工具罷了，他們沒有心，就會覺得所有人都是沒有心的怪物，”方沐雪一口氣說了很多很多的話，就連她自己也都沒有想過自己會說這些，“我不知道該怎麽做，一直都過得十分的小心翼翼，不想惹麻煩，可是麻煩好像總是不容易就找到了我.....”

“沒事，你慢慢說，張姨願意聽。”張姨看到了一個從來都不曾見到過的方沐雪。

雖然沐雪並沒有將自己的身世之類的說什麽，她只是和張姨訴說了自己所有的壓力罷了。

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，她就已經不會將自己的身世和那些故事說給別人聽了，一遍又一遍，不過是自己掀開自己的傷疤罷了，你的痛苦，永遠都不是除你之外的人要去承擔的。

......

方沐雪說了很多，像是一個女兒在和自己的母親訴說著自己的壓力一般。

即使旁邊的人和她沒有半點的血緣關系，這一刻卻是她最最相信的人了。

有的話也會一遍說過之後又重覆了一遍，張姨只是聽著她說，沒有不耐煩，反而是細心的安慰著她。

張姨終於可以理解了，第一次見到這個孩子的時候她眼睛裏面的躊躇，不安，甚至是恐懼。

一副小小的身軀竟然承擔了這麽多的東西，沒有子女的張姨，很快的就被方沐雪感染了，心疼的不得了。

她一通訴說之後，眼淚的開關終於被她關上了，只剩下了一片紅一片白的臉和眼圈了。

她的手被自己的指甲掐出了痕跡，她本就沒有什麽血色的手上格外的突兀，一個又一個的小小的痕跡連在一起，快要形成了一道線了。

若不是被張姨看到，她也還是沒有感覺到，那些疼痛都化為了淚水，紅紅的痕跡有些刺眼，又有一些妖冶的美麗。

她雙手搓了搓，對著張姨笑笑，“沒事的，不痛。”

“唉.....”張姨嘆了口氣，眼神裏有些責怪。

“叔叔阿姨沒有回來麽？”

她揉了揉眼睛，想起了出去參加聚會的叔叔阿姨不是說下午就會回來的麽？

“哦，打電話了，說今天可能會很晚回來了，他們玩的開心吧，”張姨回答道，她的心裏卻不是這麽說的，“都什麽時候了，你還有心思顧得上他們？”

“哦，那就好，”她哭完之後覺得好多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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